二、条件多多

当然，有毒的物质用与灭鼠，除较高的毒力外，还必须符合另一重要条件，那就是适口性要好；把它拌到食物中以后，老鼠不但愿吃，还要能吃够致死量。老鼠的嘴很刁，嗅觉、味觉都很发达，要满足它们这个条件相当困难。如果说，从普通药物中挑毒物是百里挑一，那么，从毒物中挑选适口性合格的，至少也是百里挑一；两条合并，就是万里挑一了，确实很难。这正是很难推出新灭鼠药的主要原因。记得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我刚参加灭鼠行列，痛感灭鼠药品种太少之不便，急于开拓新路。思来想去，决定对氰化钠进行试验。因为，在学生时代，老师曾经讲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战败，盟军要审判战犯，不料在法庭上，一名战犯突然咬碎藏在牙缝里的小瓶，瓶中的氰化钾几分钟内就使他倒地身亡。所以，氰化物毒性之烈早已众所周知。不料，我试验时，在老鼠爱吃的食物中，只加了1%的氰化钠，这样的毒饵我闻不出有任何怪味儿，可老鼠们居然在一整天里不去吃、不去动，从而排除了氰化钠用于灭鼠的可能性。在进行其它试验时还发现了另一种情况。加了1%磷化锌的食物，虽然我闻到了很强的蒜味，但老鼠并不介意，照样进食，多数试验的老鼠被毒死；不过，上过当却没有死亡的老鼠吸取了教训，在几个月内，再也不碰这种毒饵，它们记吃更记打，比记吃不记打的老母猪聪明多了。上个世纪70年代的一个春天，我在内蒙古做试验，用磷化锌高粱毒布氏田鼠，效果极差，和在别的地方的试验结果相差太远。仔细调查才发现，这个地方前一年深秋刚刚用过磷化锌毒饵，残存鼠拒食严重，基本不吃。

关于适口性，杀虫剂的问题要小得多。其一，节肢动物拒食不如老鼠严重，尤其很少长期拒食；其二，灭虫时可以更多地使用接触剂和熏蒸剂，躲过经口这一关。不过，杀虫剂的抗药性问题比灭鼠剂严重得多，不但产生快，而且幅度大，抗药指数可达数十以至数百倍。我对灭鼠剂的抗药性是从1958年起才有所体会；那时，测定安妥对黄胸鼠的毒力，低剂量组存活的老鼠，恢复健康后，耐药本领大幅度提高；如先用亚致死量安妥攻毒，可使致死量增加8倍以上。不过，不同药物引发抗药性的情况差别较大，有的药如磷化锌就基本上不会引起。总的看来，鼠类对慢性灭鼠剂的抗药性更加严重，从20世纪40年代末开始应用，到1958年，就在英国首先发现用常规慢性灭鼠剂不能消灭的老鼠，称之为“超级老鼠”。随后，超级老鼠的种类越来越多，出现范围越来越大，许多国家相继检出，一度引起恐慌。幸亏后来发现，超级老鼠并不可怕，它们对其它灭鼠药物（包括第二代慢性药）和灭鼠方法并不超级，完全可以消灭；而且，在一般的环境里，它们的生命力还低于正常老鼠，故在停用第一代慢性灭鼠剂后不久，由于竞争力差，它们在种群中的比重逐步下降，种群恢复正常状态。不过，由于使用日久，近来已有关于第二代慢性药引起抗性的报告。矛盾还在继续发展、升级，老鼠在变，我们也要变，没有终点。

药物的稳定性对评价灭鼠药也有影响。很不稳定当然不好，还没有发挥作用便已失毒，或只能在低温条件下使用，都不符合实用性好的要求。相反，非常稳定同样是个缺点。因为，许多灭鼠药在毒死老鼠的同时，本身并没有分解或减毒，尤其是一些化合物结构牢固，如氟乙酰胺的氟碳键，毒鼠强的六环结构，都很难断裂，能够长期在自然界保存，可以造成环境污染。所以，“比较稳定”就符合对灭鼠剂的一般要求。另一方面，分解产物的毒性应该考虑。磷化锌分解后对环境无害，杀鼠灵、敌鼠钠同样没有问题，而亚砷酸则不然。当然，经口灭鼠药相对用量很少，残留问题远远不如杀虫剂严重。

此外，对合格的灭鼠药还有不少其它要求。所以，直到新中国成立，经过几千年的探索，能用的灭鼠药只有几种，根本不能满足要求。（未完待续）

汪诚信  男，1955年毕业于上海医学院药化系。1955年—1957年长春鼠疫防治所，药师；1957年—1983年中国医学科学院流行病学微生物学研究所，研究实习员、助理研究员、副研究员；1983年—1999年中国预防医学科学院流行病学微生物学研究所，副研究员、研究员，曾任研究所党委书记、副所长。

    研究领域  一直从事传染病的媒介与宿主的生态学与防治方法、策略的研究，尤其对鼠疫、流行性出血热、钩端螺旋体病的宿主及居民区鼠类的防制有较高造诣。1986年被评为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1987年被评为全国卫生文明先进工作者；1991年被卫生部评为救灾防病先进个人；1991年领取国务院的政府特殊津贴；1997年获中国科协优秀建议一等奖；1999年被中宣部、科技部、中国科协评为全国科普先进工作者；2010年被卫生部授予三峡库区公共卫生保障先进个人。主要著作有：汪诚信、潘祖安，《灭鼠概论》，人民卫生出版社，1981；汪诚信，《老鼠与鼠害的防制》，人民卫生出版社，1983；汪诚信，《药物灭鼠》，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1986；汪诚信，《灭鼠技术与策略》，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1989；汪诚信、刘起勇，《家庭防虫灭鼠》，化学工业出版社，1997；汪诚信、刘起勇，《家庭卫生害虫趣谈》，化学工业出版社，2000；汪诚信，《有害生物防治（PCO）手册》，武汉出版社，2002；汪诚信、刘起勇、姜志宽，《有害生物治理》，化学工业出版社，2005；汪诚信，《有害生物管理（PMP）手册》，武汉出版社，2006；汪诚信，《汪诚信文辑》（1，2），武汉出版社，2009。

     1981年—1989年曾任卫生部医学科学委员会媒介生物学及控制专题委员会主任委员；1989年—2005年曾任中华预防医学会媒介生物学及控制分会主任委员，现为名誉主任委员；1992年起曾任中国鼠害与卫生虫害防制协会副会长、顾问；曾任中国植物保护学会鼠害防治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地理学会医学地理专业委员会委员；卫生部自然疫源性疾病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顾问；中国媒介生物学及控制杂志主编，现为名誉主编；中国鼠害与卫生虫害防制协会专家委员会顾问。现任中国卫生有害生物防制协会专家委员会顾问。